3。浮出水面 毛英杰查到,半年前庞恒的账户中有一笔五万元的转出,对方正是老钱。 老钱被请到公安局,他看着银行转账记录解释道:“我的确向老庞借过五万。半个月前,我跟老庞说要转账还钱,老庞说他正想委托我女儿去国外给王娜买个生日礼物,就用这笔钱买。我女儿是空姐,飞国际航线。” “给王娜?”陆涛疑惑道,“花五万块,给儿子女友买生日礼物?” “嗯,当时我也特别吃惊。老庞和我说,王娜条件很好,對儿子也体贴。老庞说,王娜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儿媳,想帮儿子定下来。说是生日礼物,其实是订婚礼。” 陆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你接着说。” 老钱继续道:“我女儿花五万块钱买了一条钻石项链。当天我就去了庞家,把项链和发票交给老庞,老庞把借条还给我了。后来王娜也来了,她拎着一大盒杏仁茶,说是送给老庞喝的。老庞还我借条时,王娜看见了的。” “项链当时给王娜了吗?” “没有,王娜九月生日。对了,那条项链现在应该还在他家,你让小辉找找,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 陆涛将这一信息通知了庞小辉,庞小辉在家里找到了那个盒子,至此,老钱的嫌疑解除了。 送走老钱,“杏仁茶”三个字在陆涛脑海中挥之不去。杏仁茶的苦味,恰好能掩盖住氰化物的味道。陆涛赶紧给检验科打电话,询问带回局里进行毒物检测的茶品中有没有杏仁茶,对方回复说没有。 放下电话,陆涛陷入沉思,一大盒杏仁茶,估计半个月喝不完,剩下的杏仁茶呢?王娜是庞恒心中的理想儿媳,她如果要行凶,动机是什么? 陆涛下意识地摇摇头,想把对王娜的怀疑从大脑里甩出去。陆涛按压着太阳穴,闭目将现场各处细节又想了一遍,突然,扫地机器人在脑海里定格。凶手的犯罪过程十分缜密,所以,扫地机器人的使用肯定在他的计划之内。那么凶手一定知道庞家有扫地机器人,还知道那款机器人有拖地功能。符合这个条件的,只能是经常出入庞家的熟人。毛英杰已经将符合条件的人查了个遍,却没有头绪。现在想来,最初的侦查方向:少了一双拖鞋的线索,正是王娜提供的! 王娜这人没那么简单。 陆涛当即叫来毛英杰,布置了新的调查任务。毛英杰听到这个任务,愣在原地,一脸不解。 陆涛没做过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有时,线索就藏在那些我们认为的‘不可能’中。” 接到调查任务的两天后,毛英杰背着一只旅行包,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陆涛的办公室。 “陆局,我跑了一趟陕西。”毛英杰满脸倦容,但声音里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不等陆涛接话,后面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接连涌出: “王娜的个人资料显示她是万华镇人,大学读化学系,毕业后在化工厂工作了一年,之后她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一名律师。她精通化学,又熟悉法律,有反侦查能力,同时具备这两点,符合我们对于罪犯的画像。于是我对她进行了更细致的调查。户籍资料显示,她原籍陕西安夏镇,父亲叫王铁柱,母亲叫夏明花。资料显示,王铁柱二十年前车祸去世,那一年,夏明花和女儿王娜的户籍迁到了咱们省万华镇,母女俩一直在那儿生活。九年前,夏明花因病去世,当时王娜初中毕业,社区帮忙办理了后事,王娜卖了万华镇的房子,再没回去。她在县城读完高中考入省城的大学,在省城工作了一年,又来到咱们宁海。我在万华镇找到了王娜小学的入学照,去了一趟陕西安夏,找到王家的老人,把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跟印象中的王娜不太一样。随后,我让他们看夏明花的照片,他们十分肯定地说,不是夏明花,夏明花有严重的精神疾病,邋邋遢遢的。这么看来,万华镇的王娜母女盗用了他人的身份。” 陆涛问:“去当地户籍管理科了吗?” “去了,他们说,户籍迁移走的是正规手续。后来,我给咱们宁海户籍科的人打了电话,咱们自己人说了点掏心窝子的话:每年都有很多失踪人口,何况二十年前?可以设想,一个有精神病的母亲带着弱小的女儿,可能早死了,只是没人发现上报,所以身份信息还是真实有效的。那个年代,户籍管理确实不大规范,真实身份被倒卖也是有的。” 陆涛点头:“嗯,你继续说。” “如果这对母女借用了他人身份,就一定丢弃了本来的身份,也许,她们本来的身份被人报过失踪。要把全国的失踪人口都查一遍不现实,我想,如果王娜真和庞局中毒案有关,她一定和庞局有过交集。庞局是宁海人,工作也一直在宁海,这个交集点应该在宁海。我让人查了十九年前宁海的失踪人口,特别是母女俩同时失踪的,还真的查到了一对,母亲叫安楠,女儿叫杜婷婷。根据相关信息对比,可以确定,夏明花就是安楠,王娜就是杜婷婷。再查下去,惊出我一身冷汗。您猜,杜婷婷的父亲是谁?” “谁?”陆涛也紧张起来。 “杜凯!就是几天前我跟您提到的那个案子里,被黑枪打死的那个市民。” 陆涛激动得一拍桌子:“找到突破口了!你再把杜凯被害的那次行动跟我描述一下,注意细节。” “您忘了,当时我还在警校上学呢!我已经找了参加过那次行动的警员,他马上就到。” 陆涛赞许地拍拍毛英杰的肩。 很快,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警员来到办公室。三人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十九年前的那次行动。 老警员回忆说,早年间宁海市盘踞着一个犯罪团伙,涉黑涉毒,警方掌握了一些线索,可就是抓不到实际证据。一天,队长庞恒接到情报,犯罪团伙骨干成员要进行一场交易,时间是当天中午12点整,地点在儿童乐园外的停车场,情报给出了该骨干成员驾驶的车辆特征,特别提示,双方都有枪。距离交易时间仅剩两个小时,队长紧急制定了行动方案,又给几名老队员配了枪。 到达现场不久就发现了目标车辆——黑色桑塔纳。旁边有一辆同款车,两辆车都没熄火,一个戴黑帽子的人和一个穿白衬衫的人下车后只说了一两句话,白衬衫就从黑帽子车辆的后备厢中提了一个大帆布袋放在自己车上,之后,两人各自盖上后备厢盖,走向驾驶室车门。交易过程如此迅速,根本不给警方更多的反应时间,队长当即下达行动指令,自己第一个冲上去。白衬衫傻了,一动不动;黑帽子背对警方,想转身,队长高喊“不许动”,黑帽子停止了动作。突然一声枪响,黑帽子后脑中枪,趴在了车上。 老警员说:“当时我们手里都拿着枪,队长在最前面,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我们以为是队长开的枪,而队长听到枪响却回头看我们。枪声吸引了很多人,他们以为在拍电影,很快聚集过来。后来发生的事大出意料,白衬衫跑过去抱着黑帽子,高声哭诉警察当街杀人。他说和死者是朋友,让朋友捎来一点家乡特产,自己刚拿到车上,警察就冲出来,什么也不问就直接杀人,有没有王法了?哭诉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围观群众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拍摄现场,倒在地上的真的是个死人。人群顿时引发一阵骚动,胆小的尖叫着跑了。我们赶紧疏散人群,可他们根本不听,叫嚷着让我们给个说法。这时,我们看到被白衬衫抱在怀里的那张脸,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样子,每个人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看向队长,队长脸色煞白。我拎出帆布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几包木耳。现场一片哗然,所有的警员都傻了。队长命令,马上封锁整个停车场,停车场的每一辆车都里里外外地检查,围观群众全部搜身。这下,事情闹得更大了,老百姓都在传‘警察当街杀人’。后来的情况就是,我们在现场什么也没搜到,庞局只得担上行动指挥错误导致群众死亡的罪名。” 老警员回忆到这里,脸上带着些许遗憾,正色问道:“陆局,你怀疑庞局的死跟他们有关?” 老警员会错了意,陆涛赶紧纠正:“不,我想了解的是那个死者——杜凱。听说,杜凯的妻女当晚失踪了?” 老警员说:“是,确定了死者身份后联系家属,再也没找到那对母女。”老警员猛然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死者家属来复仇?” 陆涛没作回应,老警员看向毛英杰,毛英杰点点头。 老警员直摇头:“过去十九年了,再说,杜凯也不是庞局杀的!” 毛英杰说:“我们知道真相,别人知道吗?他们在现场看到庞局举着枪,而且现在已经确认,王娜就是杜凯的女儿,杜婷婷。” “王娜是杜婷婷?”老警员很震惊,“可她没有作案时间啊!” 陆涛和毛英杰的目光都投过来,老警员说:“我负责监控组。王娜是已知见到庞局的最后一个人,她的行踪我留意了一下。22号下午1点,她在小区门口坐上出租车。再调取高铁站监控,她1点15分出现在高铁站,准时上了车。庞局死亡时她已经在高铁上了。” 毛英杰想了一会儿,懊恼地一捶桌子:“最奇怪的就是这里,客观上看,王娜的确没有作案时间。” 老警员附和道:“是,王娜的不在场证明是铁打的。” 陆涛摇头道:“王娜身份特殊,又具备作案条件,我们绝不能轻易放过这条线。英杰,你说过,你们到现场时屋里凉飕飕的,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 毛英杰点头:“嗯,开到了最低的温度。法医说了,这是为了干扰他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凶手这么在意警方对死亡时间的认定,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他的软肋。法医根据尸表检查给出的死亡时间是1点到3点之间,如果不考虑水饺的因素,庞局也可能是在1点左右死亡,也就是庞娜离开的那个时间点。那么,水饺就成为确定死亡时间的关键,凶手做手脚也应该在这个关键点上。” “水饺怎么做手脚?”老警员皱眉自语。 陆涛点燃一支烟陷入沉思。 毛英杰敲着脑袋踱来踱去,突然,他的眼中一道亮光闪过:“小票只能证明,那个时间庞局点了一份外卖,并不能证明点的这份外卖就是他胃里的那份!如果在外卖送来前庞局就吃过一份水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