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去私》中,讲了个很感人的故事。墨家有钜子叫腹,他的儿子在秦国杀了人,秦惠王很同情他,说你的年纪大了,就这一个儿子,我不忍心杀他,打算把他放了。但是腹不同意。他说,我们墨家是最尊重法律的。法律规定,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现在我的儿子杀了人,如果不治罪,那就损害了天下的大义。您虽然要赦免他,但我不能不行墨家的法律。于是,就把自己的儿子杀死。 腹的铁面无私,让我想到《论语》中一个故事。 叶公对孔子说:“我的家乡有一个直率坦白的人,他父亲偷了羊,他便告发父亲。” 孔子说:“我的家乡直率坦白的人与你所说的不同: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直率坦白就在这里面了。” 若是腹来看待这件事,他肯定说,这个做儿子的做得好,他维护了法律的尊严。反过来,若是孔子的儿子杀了人,是不是可能放他一马? 我很敬重腹。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但他做到了。还可能被世人误解,被称为“忍人”,太无情。但是,他不怕。在腹心中,法就是法,任何人都不能逾越。骨肉亲情,在法面前,也要退一大步。 我们知道,韩非子有个重要思想,叫“法不阿贵”。腹的做法,又加上了一条,叫“法不容私”。法既不阿贵,又不容私,那法,自然而然,就有尊严了。 举了“法不容私”的例子,再举一个“法不阿贵”的例子。 京戏中,有一出戏叫《铡美案》,这出戏在民间广受欢迎,根本原因就在于这部戏中传递出了一个重要的思想,“法不阿贵”。陈世美虽然被宋仁宗招为驸马,显赫一时,但是包拯一旦定了他的罪,那就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直接上了断头台。 柳宗元有篇著名的文章《段太尉逸事状》,其中写到汾阳王郭子仪的儿子郭晞担任尚书之职,兼任行营节度使,以客军名义驻于邠州,放纵士兵横行不法。邠宁节度使白孝德因为汾阳王的缘故,心中忧伤却不敢明说。段太尉将白孝德重重数落了一番,然后将郭晞部下在街上撒酒疯的十七个士卒全部枭首示众,弄得兵營震动,要造反。段太尉却一点不害怕,他只身进入兵营,对想闹事的官兵说,你们不是想要我的脑袋吗?拿去就是了。段太尉的胆识和气魄将官兵镇服,一场哗变就这样兵不血刃给化解了。 郭子仪是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白孝德不敢惹他,也有他的道理。但是段秀实不信这个邪,他敢于用鸡蛋去碰石头,结果就真的在石头上砸了个坑,让郭晞懂得了收敛,也维护了百姓的利益。像段秀实这样的一个不阿贵的硬骨头,真值得我们敬仰。 管子在《法禁》开篇就说:“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刑杀无赦,则民不偷于为善。”封建时代,尚且能做到维护法律的尊严,我们今天建立法治中国,更不能情大于法,权大于法。中国要长治久安,就要彻底走出“人治”的怪圈,进入“法治”的正常轨道。 我们必须深深懂得,法律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突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