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心中的恐惧,永远比真正的危险巨大得多 8岁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那时,我经常独自一人去朋友家玩,途中需要经过“恐惧”的地盘,老实说我并不确定它是否真的袭击过人,但它的名字的确叫“恐惧”,这足以让附近的孩子感觉到威胁。 “恐惧”是一个棕黑相间的矮胖牧羊犬,奉主人之命守卫着一个大院子。我们这些孩子最怕“恐惧”龇牙咧嘴的样子,走到了大院子附近时一改闲散的步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危险地段。后来,我摸索到,我越是害怕,“恐惧”越是表现出疯狂。如果我淡定从容地走,两眼根本不去注视它,它叫一两声就会安静下来,有时候甚至一声不吭。“恐惧”似乎在配合我们的恐惧,满足我们的恐慌欲,让我们完美体验心跳的感觉。 我不知道“恐惧”后来怎么样了,活了多久,是否还在继续和孩子们玩心跳的游戏。因为从初中开始,我有了更多的朋友,不必非得去那个朋友家玩了。然而,直到现在,我还会经常想起“恐惧”。我现在也养了一条狗,是一条狮子狗,体形比“恐懼”要小得多。但每次听到动静,它都会跳到我家窗台上,冲着任何胆敢走过它地盘的人发出吼叫。不必问也知道,我家周围的每个孩子,都会害怕这个躲在两层楼高的窗户后面的“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就像“恐惧”是我童年时的噩梦一样。 后来,我发现,我生活中没有了“恐惧”后还会有其他恐惧。上初中时,有一个粗鲁的男生会在我回答老师的问题时拉我的辫子;上高中时,音乐剧的导演总是找我的碴儿,对我的声音冷嘲热讽,毫不留情,极尽讽刺之能事,引起同学们一阵阵哄笑,使我有了心理阴影,好几年远离了我喜欢的音乐剧;上大学时,班上的男同学对我不屑一顾,严重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第一份工作的老板语言粗暴,动辄训人,让我感觉非常不好。我对生活中大多数恐惧的反应,基本上是尽我所能远离它们。我逃离了恐惧,避开了淘气的男孩,中止了音乐剧训练,辞去了工作。直到我不能再逃了,我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受到威胁。通常,原因更多的是在于我自己。 最近,我的一对儿女闹矛盾。我从中做了调解。“哥哥取笑你不过是跟你闹着玩,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我问女儿。“因为我生气了,他就会哈哈大笑呀。”女儿回答说。 小男孩永远不会变。当年拉我辫子的那个男孩也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现在这个男孩儿与我一起成了一对儿女的父母。我记得“恐惧”也是一察觉到我的恐惧就开始咆哮,我越是恐惧,它咆哮得越厉害。我觉得其中有耐人寻味的地方。 所以,我问儿子:“你明明知道取笑妹妹会让妹妹生气,那你为什么还要取笑她?”“因为她每次都生气,毫无例外,她是这么可以预测,太逗了!”儿子说。我又问他:“如果别的男孩取笑你妹妹,你会怎么样?”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会揍得他流鼻血!” 我惊喜地看到,他真的很喜欢他的妹妹。所以,我又问女儿:“如果下次哥哥取笑你时,你忍住不尖叫会出现什么情况呢?”“那他会感到很无趣。”女儿笑道。 我由此意识到“恐惧”们在我生活中的存在意义。我可能逃离了“恐惧”,但我没有忘记它给我的感觉。如果我只被可爱的事物塑造,我将可能在我的生活中失去某种优势。正是这种优势,能让我看清所有恐惧的本来面目,去理解它们,甚至有一天去爱它们,也让我看到自己的力量,爱自己能做的事,而不是厌恶自己不能做的事。 像“恐惧”一样,我的狮子狗有一天也可能会被邻居的孩子们怀念,他们会想起小时候“别吵醒狗”的日子,是多么单纯而又美好;我的小女儿最终会向恐惧发起挑战,甚至会像她妈妈一样嫁给某一个“恐惧”。不管结果如何,我知道我们将来的样子都与我们遇到的每一个恐惧有关。当我们逃离狗、讨厌淘气的男孩、刻薄的导演和愤怒的老板时,我们或许还不能看到这一点,但最终在我们自省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因为这些恐惧而变得丰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