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完后不久就是春节了,曾超已经好几年都没回西安了,是该回家和父母妹妹小聚一下了。送他离开成都之后,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特无聊,常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爸妈问我怎么不去联系工作单位,我故作自信地回答道,不需要,九月份就去北京上学了,还找啥工作呢? 其实我内心深处是恐慌的,我开始有点后悔当初问什么要报北大,如果报本校,我考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是报北大,我心里真的没什么底,我怕我分数没有上线,我更怕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考到北京,话说回来,我们报的都是一个专业,某种意义上说彼此还是竞争对手呢! 如果我们都没上线那还好说,明年我们一定报本校,继续努力!可是要是曾超考上了而我却没有呢?那该怎么办?我突然回想起大二时那次可怕的生化考试前夜,寒夜中的荷花池畔,小虎抱着我哭着对我说,明天答题时你要是觉得没有及格的希望了,考场上给我做个手势,我也不再答题了,要降级咱俩一起降! 是啊,要降级一起降!那么我和曾超呢?要考上一起上吗?可是曾超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要读研就要趁年轻啊!如果我考不上,真的还要拖累他吗?毕竟北京是全国所有医学生们向往的圣地啊!他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吗?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恐慌,越发难受,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上天企盼,老天,考分出来后,千万保佑我们都能上线哈。 等待分数的日子是难熬的,不过还没等到成绩下来,小虎家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令人惊异的是电话那边却是老大的声音,我还没回过神来,郝健在那边乐呵呵地朝我嚷,冬冬,寒假过的如何?找到几个美女玩儿啊? 郝健说他早就想去重庆了,这次终于得偿夙愿了,我和小虎是他大学五年最铁的兄弟,我们一个在成都,一个在重庆,分别是巴蜀的两大重镇,冬冬的成都他早就熟悉得没意思了,小虎的重庆再怎么也要去见识见识嘛。 重庆真好!郝健在电话里兴奋地说,美女超多,高楼大厦超高,夜景超好看,男人超耿直,尤其是小虎,那款待之热情可是没啥可说的,小虎就是好哇。 当然小虎很好,我心里不由得酸楚,大一暑假那次终身难忘的重庆之行仿佛就在昨天,那山高路不平的雾都山城记录的是一段我刻骨铭心的终生回忆,嘉陵江畔,歌乐山顶,金刀峡谷,到处都留下了我和小虎的足迹,我心里发堵,强忍着难受让郝健叫小虎接电话。 小虎和我都在电话里沉默着,最后我开口说道,“小虎,寒假过得还行吧?” “还行,老大来重庆玩了几天了,有他在我就没那么无聊了。这几天我都陪着他逛重庆,还是当年带你去的那些地方,几年没去了,那些地方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小虎声音低沉,明显有点伤感。” “要雯呢?”毕竟她是小虎的女友,我还是不得不问一下,“她没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她啊?有时候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玩儿玩儿的,这次老大来重庆玩儿,雯雯几乎是全程陪同我和老大。”小虎说完后顿了顿,“冬冬你是知道的,我和她也就只能那个样子撑下去了,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电话里传来郝健在小虎不远处的声音,他嚷嚷着问小虎还有没有多的被子,看来重庆那边今天突然降温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个想法,我现在已经明确了小虎也是喜欢男人的了,那么,他对郝健呢,会不会喜欢呢?郝老大稳重成熟,心地善良,长相也不赖,大家彼此又那么融洽地相处了几年,小虎要是真的喜欢上郝健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想到这里,我心里怪怪的感觉,小声地问小虎,“老大也睡你的床?” “是啊,咋了?”小虎奇怪地问,“他不和我睡难道还和我老爸睡啊?” “没啥,没啥,呵呵,记得我上次去重庆也是和你睡一起的哈。”我小声地和小虎调侃着,眼泪却涌了出来。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小虎才压着声音说,“呵呵,难得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冬冬,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好难受!你别又惹我哭出来丢人!”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小虎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哦,是这么回事啊,哈哈,那就这样了吧,冬冬,老大在我这边玩得很高兴呢!寒假没多少天了,我们都很想你哦,开学后我们哥几个再好好聚一聚,哈哈,开学见哈。”然后他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我呆呆地拿着电话筒发愣,我本以为我和小虎已经把关系处理到了那种完全没有感情纠葛的纯朋友关系,其实不是,现实生活中,人们常常能忘记一个人的面容,却很难忘记与那人相关的往事,一件物品,一个电话,一封发黄的贺卡就足以把那些心底里深埋的记忆给挖掘出来了。 小虎会不会喜欢上郝健?我心里有点矛盾,其实我是希望这样的,也许这会是小虎最好的归宿了,这样也会使我对小虎的愧疚之情得到些慰籍,可是,如果曾经那么爱我的小虎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真的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算了,又瞎想,都说了多少次了,郝健又不是GAY,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一个寝室七个人就有三个gay?再说了,人家郝健当初爱那个苏拉可是爱得情深意长,感人肺腑啊!这不就很说明问题了吗?别瞎想了,睡觉! 曾超是我们开学以后才回成都的,去火车站接他的时候,曾超一下子就抱起了我,不顾周围人那么多,兴高采烈的对我说,想死弟娃儿了!想死了! 我却没那么高兴,他越是说想我,我就越是感到担心,感到愧疚,分数就在这几天下来,这段时间我已经紧张得无法入睡了。站台上,我强装着高兴对着笑呵呵的他微笑着,心里却想着考试的分数,我在心里默念道,哥哥,如果我没有上线,你千万别难过,你要挺住,挺住,我舍不得看到你难过的样子啊! 查分那天,我们俩在学校外一个话吧里分别坐在一台电话旁,我们都不敢查自己的分数,所以互相替对方查分,我紧张地望着曾超,他朝我笑笑,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接着拨通了查分热线。 我缓缓伸出手,也拨通了热线,我一边输入曾超的考号,一边紧张的盯着曾超,我看见曾超原本笑呵呵的表情凝固了,接着,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着头,缓缓埋了下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时候曾超的分数也出来了,他果然考得很高,上线应该没有一点问题,我怔怔地呆住了,埋着头,眼泪滚滚而下。 曾超抬起头看见我这样就慌了,他急忙走过来想把我抱起,可我实在没脸见他,我死抓着凳子不起来,哭得不成样子,曾超急了,他忍着眼泪朝我怒吼,你还是男人吗?至于哭成这样吗?不就是去读个研嘛!我不去了!明年我们再拼一年不行吗!要考上我们一起上! 呵呵,要考上一起上!曾超真的这么说出来了,算我没看错人!想起小虎当初说的要降级一起降,我心里一时感概万千,郁冬啊郁冬,你究竟何德何能,上辈子是修了什么功德,这辈子能得到这么重情重义的两个好男孩如此垂青?罢了罢了,我还能怎么做?我不能耽误曾超,考研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还能让他再受一次苦吗?不能!我得成全他,牺牲自己!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牺牲,不过是不找工作而已,这几天来,我已经想好了一旦成绩太差不可能上线后的种种对策,我告诉了曾超我的想法,我和他一同到北京去!他在学校读书,我则在校外租个房子准备复习,为下一次冲击作准备! 曾超听了我的意见后也有所动心,他点点头说这也行,但是他比较担心我能否明年考上,毕竟,下一次考研我只有报北医一条路了,这条路肯定比报本校艰难,我今年的分数差的还远,他担心我实力不足这也很正常。我急了,拽紧了拳头,坚定地对他说,哥,你这么爱我,我还能走其他路吗?相信我,就是脱层皮我也得考上,不然,我还是人吗?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比较难过的是我爸妈那一关,我的父亲是个清水衙门的小干部,母亲是工人,家里的经济情况不是太好,为了我读大学,家里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当初考研时我父母就不是很支持,他们的意思是等我工作几年后挣些学费生活费再考研更合适,这样,家里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这一次我考上了到还好说,没考上,又不找工作,独自一人(他们以为我会是独自去)闯京城,他们又怎么会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