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后,我和小虎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朋友关系了,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还是一起踢球喝酒上自习,但是也仅此而已,小虎更多的时候还是和雯雯在一起,像校园里的其他情人们一样,我常常看到他们在荷花池边散步,在食堂里互相喂饭,似乎很幸福。其实这样最好,我已经有了曾超,而他也有了雯雯,并且他对我的性取向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关系温和又温馨,挺好。 曾超的临床实习期已经结束了,毕业前最后几个月主要就是上一些无聊的临床体验总结,就业指导之类的渣渣课,更多的时候他是为找工作而焦头烂额,除此之外,他就是和我天天上晚自习,其实临近毕业的时候,像他那样还天天上自习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家都忙着玩儿去了,可他说那些聚会没有意思,能和我一起自习的时候不多了,他要珍惜。 曾超的父母那时已经帮他联系了西安几个大医院,可他坚持不去,他在电话里和他父母吵过几次,他说他爱上了成都,他要留在成都工作,他想过独立的生活,电话旁边的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当时感动得一沓糊涂。曾超是外地人,在成都没有什么关系,又只是区区一个本科生,想要找到好工作其实很难,去小医院又太委曲他了,我舍不得他又不想他将来过的不好,只好天天催我爸妈帮帮曾超。 好歹我爸妈有那么点点小关系,终于帮曾超联系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医院,签了约,曾超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了,接下来,又是一年一度的足球赛了,这是我们这支球队最后一次比赛了,明年,我们学校和另外一个学校合并后就只有学院队没有年级队了,因此,我们发誓要拿这最后一次冠军来证明我们的实力。 我的脚还没有好完全,因此郝健只能把我列为替补,前面几场比赛我都没上场,还好对手都不强,都是大比分过关的。到了半决赛,对手是上届冠军,实力很强,我们赛前作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全体去理发店削发铭志!比赛开始后,我们在场上表现还不错,但是前锋把握机会能力不强,几次好机会都没有进球,反而让对方偷袭先拔头筹,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情绪都有点紧张,前锋不力这在球场上是致命的啊,郝健似乎也拿不出更多的办法,这时小虎凑到我身前来问我能上了吗?当然能,我一直都是正选前锋,在球队以往的进球中近一半都是我进的,此时就算脚疼也要撑啊,我不想给自己的大学生涯留下遗憾,大家都不想!于是我自告奋勇向郝健申请上场。 可能是脚还没好完,也可能是我太心急了,上场后我的表现并不好,几次落入对方的越位陷阱,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大家的腿都是越来越沉重,传出的球也是偏得不知方向,眼看比赛就要结束,我看见郝健已经绝望了,而小虎则低着头骂怪话。这时候我恰好在禁区前方断了对方后卫一个球,跟着衔枚疾走,利用自己的身体速度往禁区里人堆冲!当时我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疯了似的念头,你们快来踢我,踢吧,最好把我再踢骨折了,判你们个点球! 我相信上天是保佑我们的,对方几个后卫看见我不要命的往他们身上撞也慌了手脚,我觉得好像有只脚碰了一下我的右腿,虽然只是轻轻挨了一下,可我马上抱着腿顺势摔了下去,倒在地上后作痛苦状翻滚,配上惨叫连天,当时就唬得裁判连吹犯规,当然,黄牌,追加点球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乐得我立马就想跳起来狂吻裁判! 小虎他们不知内情,担心我又受重伤,紧张得冲上来就和对方干架,场边的双方同学也冲过来助阵,一时场上一片大乱,好不容易才劝解下来,小虎闹得最凶,得红牌下去了,那个倒霉的后卫又被追加黄牌也罚下去了。 此后当郝健罚入点球后,下半场结束,1比1!比赛直接进入互罚点球阶段,对方这时候锐气大减,连续几球不入,而我们则相反,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是赛点了,我踢进了就淘汰对方,刚才还惨叫连天的我助跑几步,骗过守门员,轻轻松松的大力推射入门,ok!赢了!! 赛后,大家簇拥着去洗澡,澡堂里一片欢腾,大家都夸我的大智大勇,小虎则抱着我又唱又跳,这家伙-高兴就忘了场合,差点儿把我弄出洋相来了,我们两兄弟这样亲热的场面大家好久都没见过了,又是一阵起哄荤话,小虎脸一红,不闹了,放开我穿衣服去了。 最强的对手被我们搞定后,下面一场决赛就没啥可写的了,3比0,我们轻松战胜对手,获得了大学期间我们队唯一-个冠军,现在,那个酷似世界杯的奖杯已经不知道流落何方,奖杯底座上刻着的那20个名字也成为了永恒的记忆,唯一能让我反复回想的是那张赛后的合影,20个生龙活虎大汗淋漓的光头小伙攀在一起,高举奖杯,一脸的春光灿烂。 曾超毕业后没几天就开始上班了,他的医院离我们学校很近,他住医院的单身宿舍,条件很差,但是那毕竟是个独立的小窝,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紧紧张张下去了,考试周过后,同学们陆续回家了,那个暑假,我则用各种理由欺骗爸妈,有机会就来那间简陋的小屋找曾超。 曾超很辛苦的,刚进医院,好多东西都不懂,所以他天天都呆在病房里工作学习,我则有空就上街买菜买冰淇淋,弄些吃的什么的犒劳犒劳他。其实,我什么东西都弄不来,不过自己慢慢摸索,到最后,勉强会弄点煎蛋面啊,炒肉丝,炖猪蹄之类的简单菜,就这些曾超已经很满足了,他常常抱着我说他怎么那么好的福气,遇到我这么好的乖弟娃儿。 平时,我们更喜欢的是一起去游泳健身,我们在省游泳馆里办了年卡,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特别舒服。在泳池里他简直就是浪里白条,他的游泳技术很好,蛙泳仰泳蝶泳样样顶呱呱,常常把外表黝黑貌似游泳健将其实只会乱扑水的我甩得老远,然后停下来耐心的手把手地纠正我的错误姿势,而人少的时候,我有时会潜到水里去扒他泳裤,惊得他花容失色,魂飞魄散。除此之外,曾超在健身方面也逐渐把我带上了路,健身房里的曾超那也是高手,身体建设得挺不错的,总之只要是上肢的运动他永远比我强,下肢嘛,他就不如我了,爆发力强的两只青蛙大腿永远是我的资本。 暑假过后,我在学校的时间呆的就要多些了,一来曾超的工作和我的学业都很繁忙,二来我担心老是不呆在学校也容易引起宿舍室友的嫌疑,所以更多的时候是曾超到我们学校来玩,寝室里大家都跟他很熟了,大家称兄道弟的都很亲热,尤其是郝健,他特欣赏曾超稳重的为人,还常常嘲笑我怎么不跟着曾超多学学,啥事儿都做不好。 我和曾超相处很好,这一点并不是谁都愿意看到的,至少我觉得他在的时候小虎就很不自在,尽管他嘴上没说啥,但是曾超一到来他肯定要离开,别人注意不到我却是能发现的。有一段时间,曾超单位送他到我们学校参加一个为期一月的英语口语培训,这可把我们俩乐坏了,就像回到了上学期一样,我们又可以一起去教室自习,一起散步踢球,我也常常跟着曾超混进他们那个培训班上去一起听课. 有一天晚上下课的时候,看着身边热闹的学弟学妹们在楼梯打闹时,曾超突然感叹还是读书好啊,校园的气息永远都是清新活泼生机盎然的,不像工作了,天天操心,提心吊胆,人都变努钝了,再说医学知识浩瀚无边,只有工作了才知道还有好多该学的东西都没有学到,早知这样,当初就该考研,这样的话,又可以多在学校多学习几年了。我一听,心里一动,考研?不错的主意啊,那我们一起考研! 听了我的想法后,曾超也很有兴趣,他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你后年毕业,还有一年多才考呢!看来我也只有等一两年再考了,不过呢,你总是五分钟热情,而且你英语那水平我可不敢恭维,早点准备总是没有错的,我呢,这两年把临床技能练好,执业医师证考上,对将来考试也是有帮助的,是吧。 我那时都大四了,以我不怎样的基础,准备考研也该是时候了,我们就这样聊着聊着下了楼。到了楼下,我们正各自找自己的车,突然曾超懊恼地说,车坏了,我一看,可不是嘛,后胎全瘪了,我于是骑车到自己的寝室向楼下管理员那儿借了个气筒回来,打足气后观察了会儿,问题不大,可能是哪个手痒的人把气放了,胎并没有坏,我们相视一笑,骑着车到曾超寝室里玩去了。 可是以后又反复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每次都是曾超的车坏,直到最后一次,我们发现曾超的车不仅是被放气了,连气门芯子都给拔了!我当时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晚上九点公车早就收了,修车店也关了,寝室里又没有空床,曾超只能摊开手无奈的打的回去了。 送他回去以后,我心里很生气,我知道这都是小虎干的,可他这么做又是为啥呢?小虎对我和曾超在一起不满已经很久了这我知道,可是有必要这么对待我们吗?他天天和雯雯寻欢作乐都可以,怎么对我们这么一点点亲热接触都忍受不了呢?再说,他不是不喜欢男人了吗?吃哪门子醋阿? 回到寝室,小虎正独自一人拿着本书坐在床边看书,表情明显有点慌张。我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就那么死盯着他,小虎心里一定发毛,他故作镇定地埋头看书很久后终于抬头对我说,“东东今天咋了?谁惹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也没多大事儿,不就是一气门芯子嘛!我就是搞不懂怎么还跟小孩似儿的搞这种勾当?我还以为你真长大了呢!” 小虎放下手中的书,低头半响不说话,脸朝向一边,脸色也是铁青着盯着窗外。 “你让我失望惨了,一直以来我认为,无论如何,小虎都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儿,是个豪爽大气的好小伙,是个高兴了喝酒生气了动拳头的好汉,哪想到你是这样的猥琐小气?你好意思这么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儿吗?看来曾超以前评价你还真没错,你就是怯懦,胆小!”我看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越发的生气起来了。 我的话说到他痛处去了,小虎呼的站起身来朝我吼了起来,“你以为我这两年过得容易吗?我还能怎么做?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都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怪我,我确实做错了很多,可是要不是那个曾超,我什么都能挽回!” 小虎的表情很痛苦,他又坐了下去,顿了顿接着说:“我恨我自己怯懦,虚伪,冬冬,你知道吗?这两年我一直在和自己作斗争,我看了很多书,打了很多心理咨询电话,可我越来越迷茫,越来越痛苦,你又如何能理解我啊?” “是吗?”我很难相信,我以为真正痛苦的只有我,小虎不是一直都过的挺好吗?于是我悠悠的回了句,“算了吧你,你和雯雯感情那么好,你会痛苦?你们上床都不知道上了多少次了!!快乐着呢!”,说出这么一句后,我心里也突然觉得很酸楚了,眼泪止不住想流。 小虎一愣,有点吃惊,接着说,“连这你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是的,我已经和她上过床了,可那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都不清楚啊!也许我只是想证明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可最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还记得我说过我们两个都犯了错而改正还来得及那句话吗?其实,我这两年一直都在改,拼命的改,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改了,我还希望你学我,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除了你,我是无可救药了!” “你其实也是GAY,是不是?”我心里猛然一阵抽痛,盯着小虎,“你一直不承认这一点,你害怕了,想改变,你不服老天的安排,挣扎过,努力过,是吗?” “嗯,”小虎捏着拳头点点头,终于流下了眼泪,他哽咽着继续说道:“冬冬,对不起,我知道你过得比我还痛苦,虽然我们很少说话,可我能看出来,我每天晚上都忍住自己不去看你睡觉的样子,但是我能听见你的鼾声,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可我一直坚持着,我心里说了无数次冬冬对不起,可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我冷笑一声,心里的抽痛越来越紧,突然想起了冤家这两个字,小虎啊小虎,你可真是我的冤家啊,何必呢? 我也曾像你这样彷徨惊慌过,可我很快就挺过来认清了自己,如果你能早点这么想,又何来今天这种更大的痛苦呢? “直到曾超的出现才刺激我认识到该是清醒的时候了,该是还现实爱情一个真面孔的时候了。我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怯懦与虚伪,不再包装自己的外表与尊严。我要把自己内心的痛苦、迷茫、困惑、甚至胆小、卑鄙等统统全都“挤”出来!”小虎显然已经痛苦得不行了,他抬头含着泪问我:“冬冬,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