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都有一首歌,让你清醒着。 “深夜”,这本就是一个关于“孤独”或者“寂寞”的敏感词汇。 不是吗?夜深人静,月儿不明,星星也不闪烁,窗外是一片漆黑。都睡了,该睡的人和能睡的人,真正睡着的人和正在装睡的人。 有谁知道这种感觉呢?谁知道万家灯火阑珊,一户青灯伴黄卷的孤独?往往在深夜,我才会感到真正的快乐。忙碌了一天,或辛苦恣睢,或身心俱疲,都是别人的,或者说都是为了白天给别人看的。在人群中穿梭,我纯粹是肉体的。我的灵魂来不及思索或者我已懒得思索。白天,每个人浮躁着,到处熙熙攘攘,在喧嚣中无尽孤独,在开心中失去快乐。 夜晚来了,关了门,隔了世界也拥有整个世界。 摊开一本古帖,铺好纸,蘸足墨。我的灵魂也是激动的、舒展的、欢快的。黑底白字,却像一把火炬,点亮了整个房间,室内顿时温暖如春。这时,最好打开电视,不看各种热播剧。戏子已是太多,我不懂他们的世界,也不需要懂。我的世界里,自己的空间,不需要伪装,拒绝演戏,或者说不能让太喧闹的东西去沾染。 打开电视,只为听一首老歌。 古帖是师,音乐如友。一本《勤礼碑》跟了十六年了,是我4元钱在大学校园的角落里淘来的。我是个十足的乐盲,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乐痴。至今一首歌不会唱,连一首歌的旋律或者歌词也都记不得,但是却非常喜欢听歌,如痴如醉。断断续续写了那么多年字,如今也是诸体不能,执笔歪歪扭扭而已。但是我是开心的。 如此足矣! 弱冠之年,出门求学。十几年了,游子在外,多少风雨?白天的笑脸,都将还以深夜里的辗转难眠、遇水为泪!需要朋友吗?一本古帖,一首老歌,伴了那么多年,早已是心心相印、惺惺相惜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却话巴山夜雨时。”一刀剪烛,灯花瞬间绽放,迅速坠地,完成了它的使命。面对一张张墨汁未干的大字,多少夜里,听着歌,就突然之间,让人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想起了一笔一划,需要多少次的模仿练习。像打铁,炉火熊熊,多少锤的敲打,火花四溅,才得到霜刃殊异。有声的都不是哭,曾经绚烂的都不应叫流星!还是端坐桌前,然后再一张一张的一笔一划地写下去! 大多数朋友或者同事都不知道我写字,或者说我还在写字。我也基本上没在公开场合露过笔,反而是大学那时刚刚拿起笔,年少无畏,写过几次。一直以来,我写字用的都是废报纸。我在心中默默叮嘱自己,有一天自己认为写的字尚能见人,不足以丢人,再用毛边纸或者宣纸写字。不要辜负了我是一个写字的人,每一个“书者”都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名字。真正的灵魂孤独是天生的,也是不可救药的,像梵高。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能排解你心中真正的寂寞,也不要依赖任何一个人,一切习惯了就好,刚刚好。孤独或寂寞是一种病,因为孤独或寂寞都是一个人的事,与生俱来的。关他人什么事呢?而且,众人之中的寂寞,独处云端的孤独,更是深入骨髓的,是绝症,谁救得了你呢? 拿起一本古帖,与师者私语,穿过历史的尘埃,会有一个老者在时光的深邃中等你,如约而至。如《肚疼帖》《寒食帖》《争座位帖》等,不都是一个个可爱的、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在自在狂舞吗? 生而孤独! 颜鲁公,字清臣,名如其人,既忠义愤发又性情天真。幼年失怙,却敢于凛然赴死。《祭侄稿》凌乱潦草如刀枪戈矛,于情义无涯之中又见金戈铁马。苏、黄、米、蔡,都是一时英豪。而英豪都是寂寞的,或洒脱,或执拗,或疯癫。长歌当哭,是笑亦是哭。刘伶驱车载酒穷途而哭,与辛弃疾的把栏杆拍遍揾英雄泪,都是一样的。但是,我觉得稼轩先生还是高傲了些,真如果有人帮你拭泪,你也不必把栏杆拍遍了,恐怕世上再也没有了这首传唱至今的《水龙吟》了! 《麻姑山仙坛记》,十几年前初见,直觉丑陋不堪,不忍多视。如今,两鬓染霜,再一次端详,已被其雄浑折服,又觉得它庄而不媚,凝而不滞,朴而不拙,凛然又大气。一时之间,竟不敢下手临帖,想再等近几年,那时笔下有力,再恭敬临摹。 忽然想起庄妻去世,庄子击缶而歌;又想起弘一法师圆寂之前的绝笔“悲欣交集”那种心情!就如我,黑夜降临,坐在案前,抚纸提笔,我会突然大笑,笑出眼泪。笑,是因为自己足幸,有寂寞相陪,身心俱寂,灵魂澄澈;悲,因为自己堪悲,大千世界,五彩炫目,而我却是孤独的。每念至此,总想奋笔疾书,又想高歌一曲,其他都不能酣畅淋漓! 电视里,那穿过心灵的歌声,又如何不潸然泪下?!“青州司马春衫湿”,是哪一个音符触动了心弦?两个陌生的灵魂,不过是,音乐的背后那人那事、那情那景于你我心中皆有戚戚焉,而已。 世上可心之事很多,但于我而言,书、乐不可离。如师在前,如友在侧。斗室之中,如豆昏灯,黄卷铺开,音乐响起,让人静穆。但是,心总是会疼,总要疼,疼了才能有血有肉。我歌,不喜;我哭,不伤。 关上门,世界是我的。 第二天,东方既白,推开门,让阳光照进来。 居所前后,两条街,每日里车水马龙,这便是“红尘”。 惟愿余生,一笔在手,听着歌儿,让灵魂恣意地写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