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我的有关画板和彩笔的记忆，要从小学说起。那时父母工作很忙，加之我每天放学较早，他们便问我愿不愿意参加课后的绘画兴趣班。那时的我，最爱逛校门口的小店，柜台里琳琅满目的文具让我眼花缭乱，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拥有这里所有漂亮的本子和笔。于是，机智的我眼珠一转，果断答应了父母。果然，从那天起，我便拥有了各式各样好看的蜡笔、彩色铅笔、荧光笔、水彩笔……望着书包里整整齐齐的“家当”，我既自豪又满足。 我真正开始练绘画的基本功，是学素描的时候。我和一群比我大的中学生一起在一位老师家里学画，我们大多数时候面对的都是白色的石膏模型，有正方体、长方体、圆锥体、球体……练习基本功时总是很枯燥，趁老师不注意，我就缠着班里的大孩子讲中学里的事。有个叫阿澈的男孩总是很耐心地给我讲学校里好玩的事。或许是他声情并茂讲故事的样子太有趣了，那时的我非常渴望长大。 后来，老师开始教我们画人物速写，让我们互相当模特。阿澈自然成了我的不二人选。见我画他，阿澈故意动来动去，让我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渐渐地，我和阿澈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时课间我出去买了碎碎冰，也会掰一半分享给他。 令我没想到的是，班里的其他小伙伴居然开始对着我们起哄。虽然那时的我还不太懂得这种懵懂的感情，可看着大家挤眉弄眼的神情，听着那些哄笑声，我还是觉得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段日子，我非常抗拒去绘画班上课，常常找各种借口在家里哭闹。碰巧，我偷偷跑出去滑轮滑时摔破了胳膊但没敢告诉父母，妈妈看到我胳膊上的伤疤，担心我在绘画班受了欺负，便遂了我的意。 于是，我再也不用去绘画班上课了，也再没见过那个叫阿澈的男孩。 2 高一那年，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原本以为小提琴会给我带来很多快乐，没想到它带给我的眼泪更多。”写完这句话后，我盖上琴箱，五味杂陈的学琴时光就这样被我留在了身后。 算起来，从七岁的稚嫩到十六岁的懵懂，小提琴陪我走过了整整九年时光。舞台上的小提琴手优雅而得体，可事实上，学琴的日子的确有些难挨。起初，几十个人窝在小小的教室里，我们的肩上架着小提琴，正值酷暑，头顶破旧的风扇吱呀呀地转着，汗水从我的脸颊和脊背不停地滑落。那位胖胖的老师有些严厉，一旦出现跑调的情况，他就会罚我们在教室后面做深蹲。我常常咬着牙忍着大腿的酸痛，不愿意掉下一滴泪来，因为我不想丢人。 我青春期最叛逆的那段日子，便是因小提琴而起。忘了是在哪个午后，我遵从老师的要求，开始了每天一小时的练习。屋外传来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好朋友们在商量一同出去逛街、唱歌。 我的左肩膀上架着琴，右臂时高时低地配合着上上下下的琴弓，思绪却早已飞向远方。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过去许多个假期里其他小伙伴相约玩耍，而我只能在家练琴的时刻。我的脑子里突然像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冒出令自己大吃一惊的想法：凭什么我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随心所欲地玩耍？凭什么我完成作业后还有这么多任务？ 想要反抗的欲望蓦地出现在我的心中，我满腔愤怒，却不知该怎样和父母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想到多年来父母风雨无阻地送我上课，想到他们买件一百来块钱的衣服都要犹豫许久，却从不在我面前表露自己的艰辛，我感到分外惭愧。摸到自己指尖粗糙的茧，想到自己为小提琴付出过的时间与汗水，也会听见有声音回响在耳畔：“此时丢掉太可惜了。” 就这样，我极不情愿地又坚持了一段时间。 虽说我一直埋怨学琴占据了本可以畅快玩耍的童年时光，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后来，它给了我一段能够满足我虚荣心的青春期。 读中学的那几年，学校时不时会有些文艺活动。于是，琴技还算不错的我便成了舞台上的常客。从胆小怯懦到镇定自若，从性格内向到通过排练认识了许多同校的伙伴，从默默无闻到慢慢有了向我表白心迹的男孩……不得不承认，小提琴带来的光环让过去那个敏感自卑的我自信了不少。我终于能够不再扭捏地和同学们玩闹，也可以大方地与陌生人交谈。如今，回想起关于青春最明媚的记忆，想起那时的操场、绿树、蓝白校服，总有琴声在悠悠回荡。 3 除此之外，我还上过不少课外班，比如新概念英语、奥数、物理……在寄宿制学校度过的中学时代，我少了许多与父母沟通的机会。那时的我叛逆、任性，一次次与父母争吵，一次次在学习时走神、玩手机，对父母的辛苦付出视而不见。 那时的我以为这就是对抗世界最好的方式，直到高二那年，我逐渐开始理解父母的苦心。父母的爱的确是无私的，他们可能会一件衣服穿好多年，可能会在菜市场与人讨价还价，却把大部分精力与财力花费在孩子身上。 于是，我更加明白，当我在纸上一遍遍地画着枯燥的素描时，当我练着琴却在心里燃起叛逆之火时，当我不情不愿地坐在课桌前时，我真正欠缺的，是向父母表明自己意愿的勇气。我该做的，是让他们相信，我已经成长到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年纪，或许那样，他们会理解我的选择。 可是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在时间的洪流里慢慢丢掉了那些陪伴过我的东西。很多年过去，我还是画不出卡通画，渐渐连五线谱都快不认识了。读了大学后，我真正地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写作。这看上去好像与过去所学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明白，正是曾经的点滴，成就了如今心思细腻、敏感多思的我。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如今的我会是什么样。可我明白，那些年的笑与泪，早已融入我成长的轨迹。我会记住它们教会我的那些事，然后奔赴下一道风景。 （若子摘自《中学生百科·悦青春》2021年第11期，视觉中国供图） |
